1)第9页_沪上烟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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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阁楼摆着一张床、一个衣柜、一张桌、一把椅,已经塞满。屋顶是个斜的一字,墙壁开了老虎窗,老虎窗台子摆着花瓶,插几朵蒙灰的塑料花。

  小桃收拾好书包,趴楼梯上,从缝里往下看,又跑到玉宝身边说,姆妈在给阿爸汰脚。玉宝正弯腰收拾床铺,边边角角叠齐压平整,再找来毛刷,把床单印的牡丹花叶刷娇艳。听到小桃讲,也只笑笑。小桃困里头,玉宝困外面,小桃困不着说,六一儿童节我要表演节目。玉宝说,啥节目。小桃说,唱儿歌,我唱给二姨听。

  侬姓啥/我姓黄/啥厄黄/草头黄/啥厄草/青草/啥厄青/碧绿青/啥厄碧/毛笔/啥厄毛/三毛/啥厄三/高山/啥厄高/年糕

  玉凤大嗓门说,人来疯是吧,再不困觉,我请侬吃竹笋拷肉。

  小桃很快进入梦乡,困相不好,手脚齐用把玉宝抱住。阁楼空间仄逼,白天吸饱热气,此刻开始喷发,燥闷异常,没多久,玉宝额头皆是热汗,挪开小桃的手脚,轻手轻脚爬起来,想去开老虎窗,插鞘死紧,拔不脱,一用力,差点把花瓶打翻。这般一吓,背脊愈发黏答答。

  她不敢开灯,怕惊扰楼下人,摸索半天,终于寻到一把蒲扇,便坐在椅子上摇蒲扇,把衣襟扣解开两粒,胸罩扣也松脱,凉丝丝风钻进钻出。玉宝抬眼看向老虎窗,花瓶和塑料花黑魆魆,窗外是片焦糖色。她想到新疆,蓝亮多星的天空,静听落针的声音,这样的光阴已经一闪而逝。

  上海又叫夜上海,从来不太平,电车靠站叮叮摇铃,野猫飞檐走壁,无线电咿咿呀呀,水龙头嗞嗞乱响,咳嗽吐痰,甚至掀落马桶盖的嘘嘘声,只要有心听。小桃开始咯吱咯吱磨牙,像老鼠在啃家俱腿。

  玉宝开始无声地哭泣,一行泪,一行汗,眼泪和热汗混搅一起,咸渍渍。忽然听到黄胜利笑一声说,出水了。玉凤说,下作胚。黄胜利说,帮我生个儿子。玉凤不语,黄胜利说,人家都有儿子,我不能断子绝孙。玉凤说,隔壁姆妈,楼上大妹妹和小桃,轻点声。黄胜利说,怎么轻,讲讲看。玉凤不语,黄胜利说,乖乖,腿再张张。

  玉宝只觉索然无趣,掂起脚尖走回床沿,轻手轻脚地躺下,把前尘往事想了个遍,好似困着,又惊醒,弄堂里,一串自行车铃铛声,一抹清光透进窗缝。再困不着,索性穿好衣裳下楼,先还犹豫,生怕看到玉凤和黄胜利抱一起的场面,幸好只有黄胜利,穿着裤衩四仰八叉躺平,呼噜噜打鼾。

  马桶和痰盂罐皆满了,玉宝拎起去倒粪站,在公共厕所的自来水龙头下洗刷,因来得早人还不多,一但来晚了还要排队。

  玉凤蓬头垢面起来时,小桃戴着红领巾已经坐在桌前,一口泡饭,一口白煮蛋,还有一盘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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